编者按

　　2013年前几个月，我国大部分地区出现了雾霾天气，引起全社会广泛的关注，各地政府纷纷采取措施控制PM2.5。那么，PM2.5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健康影响和经济损失？控制PM2.5可以产生哪些效益？政府需要采取何种战略？本版特邀请专家撰写相关理论文章，以飨读者。

　　随着城市化、工业化、区域经济一体化的进程加快，我国大气污染正从局地、单一的城市空气污染向区域、复合型大气污染转变。2013年1月以来，持续时间长、污染浓度高、影响范围广的雾霾现象引起了公众的广泛关注，政府设计和实施了控制战略、措施和行动，并加强了资金和科研力量的投入。

　　有观点认为，只要政府下定决心，制定目标和战略、提高相关标准，城市空气污染问题就可以在不远的将来得到彻底解决。然而，现实并不一定与良好的愿望一致，城市空气污染特别是PM2.5问题本身存在复杂性、长期累积性、社会经济影响的广泛性，控制PM2.5不仅需要有强烈的政治意愿，还需要从系统的角度制定和有效实施污染控制策略。

　　本文力图从PM2.5污染的社会经济损失以及污染控制的效益角度分析和探讨中国城市和区域的PM2.5控制问题。

    PM2.5对人体有哪些影响？
　　■阅读提示
　　PM2.5来源复杂，包括多种一次来源和化学反应构成的二次来源，导致其化学组分繁多，其中有重金属、多环芳烃等多种对人体健康有毒性效应的物质。

　　PM2.5是空气动力学直径小于2.5微米的颗粒物，可以通过上呼吸道沉降在呼吸系统不同部位，进入肺部诱发呼吸系统炎症。部分超细颗粒物可以进入血液，通过血循环影响全身。PM2.5来源复杂，包括多种一次来源和化学反应构成的二次来源，导致其化学组分繁多，其中有重金属、多环芳烃等多种对人体健康有毒性效应的物质。

　　大量的流行病学研究证实，大气颗粒物尤其是细颗粒物是常规大气污染物中对人体健康危害最大的污染物。世界卫生组织对全球3211个城市的研究表明，2000年全球室外空气中可吸入颗粒物污染引起的早死人数约为79.9万人，其中亚太地区就有48.7万人。此外，颗粒物污染也是导致呼吸系统和心血管系统疾病的重要原因。

　　大量的研究表明，颗粒物尤其是以气溶胶形式存在的细颗粒物与能见度的降低密切相关，对城市大气光学性质的影响可达99％，大气颗粒物尤其是细颗粒物(通常是人为排放的PM2.5)是导致能见度下降的最主要的因素。能见度的降低直接对公路、航海和航空运输带来极大的影响，严重时会造成航班延误、高速封路及交通事故等后果。细颗粒物引致的低能见度天气还能够影响人们的心情。极低的大气能见度对市民的身心健康非常不利，直接影响到人们的环境舒适度，而舒适度同时也是人群生活质量的重要组成部分。

    PM2.5带来哪些经济损失？
　　■阅读提示
　　2013年1月全国因雾霾事件造成的交通和健康的直接经济损失下限值约为230亿元，其中急诊、门诊的健康损失占总损失的98％。从分布区域来看，受到雾霾事件损失最大的省市主要分布在东部和京津冀地区。

　　国外不同时期、不同国家的相关研究结果都表明，空气污染造成的健康损害及其经济损失是巨大的。对于空气污染造成的经济损失研究，最早始于上个世纪60年代，其中美国学者Ridker　在1967年发表的研究成果被认为是计算和评价空气污染造成健康损害、经济损失的开端。研究应用人力资本法计算了1958年美国空气污染造成不同疾病的经济损失，得出的结论是美国当年治理空气污染的总健康效益为802亿美元。

　　随后，各国和世界银行、世界卫生组织等国际组织相继开展了一系列关于空气污染与健康之间关系的研究，并以此为基础对空气污染的健康损失进行评估。

　　针对中国的细颗粒物污染损害的研究表明，颗粒物特别是细颗粒物的污染给中国经济带来极大的损失。因采取的估算方法和估算范围的差异，相关经济损失占当年GDP的1％甚至高达7％以上。

　　2000年以后，我国有部分研究采用了归因危险比的方法来进行健康损害价值评估。从全国整体来看，有研究显示，采用“城市—省—全国”自下而上的计算方式，估算2004年我国由于大气污染造成的健康经济损失为1703亿元；另一项研究则估算了2004年中国111个大中城市因大气颗粒物污染造成的经济损失，总损失达到约292亿美元。

　　从局部城市来看，一项研究结果显示，结合在沈阳进行的大气污染与死亡率关系的生态学分析、时序分析和患病率多因素分析，并综合国内外多因素研究大气污染与疾病相关的相对危险度值，估计由于大气污染，沈阳市中、重污染区与轻污染区相比每年增加死亡3000人，误工2469421天，损寿173303年，合计经济损失达23300万元。

　　有研究显示，采用人力资本法计算，辽宁省大连市1996年大气污染对人体健康损失为15734万元/年。另一项研究表明，1996年浙江省大气污染造成的人体健康损失12.7亿元，约占大气污染健康总损失的1/3。

　　一项采用不同价值评估方法的研究计算了2000年辽宁省抚顺市大气颗粒物的健康损失，约为1.4亿元~3.4亿元，占当年GDP的0.75％~1.95％。另外，近期还有少数研究在确定健康影响程度的时候采取剂量—反应法进行计算，比如根据西安市因早亡造成的工资损失、因发病支出的医疗费和误工的工资损失，计算出1995年西安市大气TSP对人体健康影响的经济损失约为2.01亿元。

　　有研究得出，上海城区大气颗粒物污染造成的健康损失为51.5亿元，占上海全市当年GDP的1.03％。

　　另一项结合GIS和遥感手段对暴露人群与颗粒物浓度进行匹配的研究计算得出，2000年~2004年，北京市PM10造成的健康损失为16.70亿美元~36.55亿美元，分别占每年北京市GDP的5.58％~7.06％。

　　笔者参与的一项研究显示，北京市大气颗粒物造成的过早死亡的经济损失，2001年~2006年每年约30.3亿元~93亿元之间。仅此一项就占北京市各年GDP的0.8％~1.2％。另一项针对珠三角的研究显示，2006年珠三角因颗粒物污染导致的健康经济总损失分别为223.83亿元，占珠三角当年GDP总量的1.04％。

　　笔者参与的一项最近刚刚完成的研究显示，2013年1月，全国因雾霾事件造成的交通和健康的直接经济损失下限值约为230亿元，其中急诊、门诊的健康损失占总损失的98％。从分布区域来看，受到雾霾事件损失最大的省市主要分布在东部和京津冀地区，主要包括浙江、江苏、山东、河北、上海、北京等省市。其中因PM2.5污染引致的急性健康损失相当于非雾霾事件情况下空气污染评价健康损失的近两倍。那么，假如这种雾霾是一种常态，且同时考虑慢性疾病和过早死亡效应，则雾霾事件造成潜在总健康损失值甚至有可能高达2000亿元/年，相当于2012年平均每月全国国内生产总值的5.2％。当然，此值可能被高估，因为一年中的空气质量并不一定都与2013年1月情况相同。

    控制PM2.5带来哪些效益？

    ■阅读提示
　　京津冀地区能够实现的健康效益总和可达每年612亿元~2560亿元，相当于这一地区2009年地方生产总值的1.66％~6.94％。

　　控制大气颗粒物尤其是可吸入颗粒物污染，不仅有助于改善空气质量，更重要的是可以避免对人体健康的不利影响，减少相应社会经济损失，改善民众生活质量。PM2.5浓度的降低及其污染危害的减少将提高人群健康水平、促进空气能见度改善、减少建筑物腐蚀，并将由此带来极大的经济和社会福利的提高。

　　2010年开始，笔者参加了针对京津冀地区的PM2.5控制效益进行的一项研究。基于流行病学综合研究成果，运用环境健康风险评估技术和环境价值评估方法，评估了京津冀地区实施并达到2012年新的空气质量标准中PM2.5浓度标准可实现的健康效益，并对区域内各城市健康效益进行了比较分析。

　　结果表明，京津冀地区能够实现的健康效益总和可达每年612亿元~2560亿元(均值为1729亿元)，相当于这一地区2009年地方生产总值的1.66％~6.94％(均值为4.68％)。其中，河北省能实现的总健康效益最大，北京、天津和石家庄这些城市能实现的健康和经济效益最为显著。京津冀地区PM2.5污染控制实现的健康经济效益主要为减少过早死亡和慢性支气管炎所带来的效益，两者占总效益的90％以上。

　　此外，京津冀地区不同城市的PM2.5污染程度和人群特征等具有较大差异，进行PM2.5污染控制带来的健康效益也存在极大不同，应在区域空气质量管理和合作过程中给予充分考虑。

    控制PM2.5政府责任何在？

    ■阅读提示

    在中国PM2.5污染控制方面，必须优先考虑成本效益高(以单位污染物减排量的花费计成本)的污染控制措施，应该选择具有综合费用效益(或效果)即最小成本污染控制战略。

　　大气污染的损失评估、不同行业—企业—区域的各类污染控制措施及政策手段的成本分析以及大气污染控制的效益评估，是进行大气污染控制的重要决策支持。现代政府的基本责任之一，就是以低成本的方式，实现公共管理的目标，而不是以不计代价的方式达成目的。因此，在中国PM2.5污染控制方面，必须优先考虑成本效益高(以单位污染物减排量的花费计成本)的污染控制措施，选择具有综合费用效益(或效果)即最小成本污染控制战略。但就目前看，国内在这方面虽然开始有了一定研究，但距离识别和制定最小污染控制战略，尚有很大差距，迫切需要进行扎实、可信，符合实际的基础研究。

　　此外，我国大气细颗粒物污染具有区域性和复杂性的特点，区域联合控制和治理具有越来越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紧迫性。而区域联防联控的一个基本前提就是建立区域共同控制目标，从而有效降低PM2.5浓度。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